导言(曹红辉)
当前,全球性金融危机席卷全球。与20世纪70年代拉美债务危机、1987年股灾、1994年墨西哥金融危机、1997年东亚金融危机、1998年俄罗斯债务危机、2001年阿根廷金融危机等历次金融危机不同,源于美国次级贷款危机的这场全球性金融危机席卷全球,在各个金融市场肆虐有加,蔓延至大多数金融机构,各国经济一落千丈。这再次显现出金融体系稳定是何等重要,揭示出它与宏观经济稳定之间存在何等重大的关联,更昭示出它与社会生活之间的联系是何等的密切。
在中国,由于长期缺乏危机的现实压力,人们总是以为自己能够远离危机的冲击。而这恰恰是最为危险的心态。长期以来,中国的金融问题一直是国际社会广泛议论的话题,也是国内民众关心且政府部门忧虑的问题。究竟中国金融部门存在何种问题,多年的金融改革与发展取得何种进展,今后应如何进一步推进各项改革进程呢,这些都是各级决策和管理者们关注和思考的问题。
本书试图通过将金融领域各个主要的矛盾、问题逐一加以分析,使得这些平常显得过于专业和生涩的问题得以通俗化、简单化,相对比较容易理解。从货币政策与宏观调控的成效、银行业的不良资产与金融服务创新、股票市场稳定与发展、债券市场发展、住宅金融体系建设、中小企业如何化解融资难、如何建设独具特点的农村金融体系、人民币汇率稳定与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改革、庞大的外汇储备管理与国际货币体系改革、金融监管体制改革、地方政府怎样拓展融资渠道等中国金融发展的主要方面加以剖析。
之所以本书开篇即讨论货币政策这一极具学理的宏观经济问题,是因为最近几年,由于宏观调控对经济生活的直接影响日益突出,尤其是在应对全球金融危机前后的政策变动引起广泛的关注和讨论,事关地方经济发展与企业经营状况、就业状况、收入增长、住房价格乃至医疗保障和教育水平等等,可以说,货币政策从来没有想近几年来这样引起普通人群的关注。利率、存款准备金、货币供应量、公开市场操作、流动性这些晦涩的货币经济学名词也屡屡见诸公众。一场危机袭来,连公众都开始讨论各种政策工具的必要性和有效性,就不得不迫使学界和政策制定者们重新审视这些政策目标的适当性和政策工具的有效性。
目前,在财政和货币政策等多重政策的刺激下,经济开始回暖。一方面,经济总量增速、投资增速、经理人信心指数、大型企业盈利水平、尤其是汽车和房产销售等经济数据恢复性上涨;另一方面,进口增速低于出口增速反映出内需恢复仍需假以时日,中央及地方政府投资占主要比重,民间投资依然低迷,出口持续下滑,零售物价指数和生产物价指数均呈负值,广大中小企业处境艰难,融资难度加剧,各地区间差异明显,就业形势日益严峻。尤有甚者,信贷投放前所未有,而M1的增速远不及M2,企业存款急剧上升,票据融资畸形膨胀,房产价格再次非理性膨胀,房产市场乱象再现。对重蹈“日本病”覆辙的担忧,即信贷规模膨胀引起资产价格过度膨胀,然后引起经济进一步长期衰退的担忧正在积聚,财政与信贷风险也在加速积聚。
在传统的货币政策工具有效性削弱的时候,不得加强对用电量以及各种支付结算数据及时、客观地反映出经济运行的整体状况及结构性特征的关注,比如各地区或行业的支付总笔数反映出企业活动的活跃程度,而每笔支付的平均金额则直观地说明了企业的经营实力和规模,各地区之间的支付数据则反映出区域间经济联系的密切程度。各种支付数据揭示出全社会资金的实际流动状况,恐怕是M1、M2、货币供应量这些笼统的传统货币数据难以阐明的,而支付结算体系的电子化更是改变了传统的货币流通速度和方式,使得银行的流动性管理产生新的特点。2009年上半年的票据融资之所以异常活跃,一方面与企业存款增长过快有关,也与企业从银行获得贷款更加便利相关,另一方面,说明商业化经营后的银行与企业这些微观经济主体的活动对宏观经济政策产生明显的逆向选择。
出于银行业在中国金融体系中的绝对优势地位,第二章即讨论中国银行业最为突出的不良资产成因及其解决途径的问题,以及仍然被广泛诟病的服务不足的问题,提出九大因素导致银行业的不良资产问题突出,如国有企业的资金管理体制变革造成贷款坏帐;传统的投融资体制约束银行自主经营;商业银行业务与政策性银行业务混同不清;对流动贷款长期化造成的呆坏帐进行会计处理存在纰漏;通货膨胀造成企业虚盈实税,影响资金周转;财务制度的不合理限定使积聚的不良贷款未能及时冲销;经济转制、结构变化使得企业经营风险增大,导致贷款风险;社会信用环境恶化,借机逃废银行债务;银行经营管理不善,风险意识和防范措施不强等等。
第三章既对股票及股票市场各种基本定义、制度安排加以简要介绍,又重点讨论了股市中最为突出的“一股独大”与股权分置问题、上市公司治理效率及质量问题、股市中的过度投机以及股市的有效性等四大问题。至于证券市场的微观结构发展不均衡,股市、债市间发展不平衡,缺乏融资融券、股票指数期货等制衡,发行及定价机制不健全,交易机制存在缺陷等制度方面的因素未能在有限的篇幅中得到充分讨论,好在本书作者们对此另有大量论述和分析,有兴趣者可以深入探究。
显然,第四章就得讨论债券市场发展的各项问题,因为债券市场绝非仅仅是发展债券这一证券品种的单一场所,而是进行资产管理,有效规避金融风险和确定金融资产价格的场所,并保证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实施和衔接的平台,有助于促进金融体系成熟和金融产品的创新,是最具宏观经济意义的金融子市场。然而,中国债券市场的结构性缺陷容易导致系统性风险;流动性太差又加大了市场风险;缺乏实力强大的做市商和机构投资者及规避市场风险的工具,市场分割等也制约了债券市场的发展;多重监管部门间缺乏协调机制,行政管制依然严重。作者提出,必须提升国债基准利率的功能;进一步发展以公司债券为主体的信用类债券市场;培育和完善机构投资者;完善做市商制度;逐步建立统一互联的市场体系;逐步引进衍生工具,有效防范金融风险;发展地方政府债券,防范财政风险和金融风险;逐步推进债券市场国际化的进程等多种途径来推动债券市场发展。
第五章则介绍了中国的住宅制度演变与住宅金融制度的变革及其各种问题,如住宅融资过分依赖商业银行信贷,导致风险高度集中于银行体系;房地产开发活跃,开发贷款增长迅速,房价水平与本地居民购买力脱节,开发贷款与按揭贷款资产质量堪忧;银行同业之间无序竞争,违规开发和个人贷款时有发生;房地产信贷风险预警体系建设滞后;住宅金融配套服务体系不健全,无法满足住宅金融发展要求;开发信贷与消费信贷之间缺少有效的金融市场体系相连接;房地产信贷法律法规不健全,房地产信贷业务法律依据不足等。在此基础上,探讨了改进住宅金融体系的设想。
第六章着眼于中小企业管理制度不规范,金融市场供给不充分,政府支持不足三方面,剖析长期以来中小企业融资难的症结,分别从企业自身、银行服务角度及政府的制度建设和政策支持探讨改进之道。
第七章通过介绍农村金融需求、农村金融供给和农村金融生态环境的特点,分析了农村合作金融、农村信用社、农村合作基金会、农村的商业银行、村镇银行、农村政策性银行、农业保险公司等正规金融体系,以及当铺、地下钱庄、高利贷、私人借贷、标会合会等非正规金融服务形式,提出改善农村金融环境,完善农村政策金融体系,推动农村合作金融成为农村金融主体,引导商业性金融活跃农村市场,规范民间金融,拓展农村保险市场,发展农村小额信贷服务。
第八章对近年来广泛关注的人民币汇率问题从基本概念、汇率制度安排以及汇率决定等进行全面阐述,试图说明汇率之争其实并非简单的经济问题,而是复杂的利益之争,乃至政治问题,故而要以综合性、全局性眼光加以理解和对待。
第九章则延续人民币汇率问题,对中国如何管理日益庞大的外汇储备资产,避免其成为宏观经济增长和金融稳定的负面因素,尤其是如何改革当前的国际货币制度,提高外汇储备资产的安全和宏观经济政策管理的灵活性、有效性提出了系统的战略性主张。
第十章针对中国金融体系中监管空白与重复监管的问题,主张根据功能监管的原则,将金融监管的重心放在构建各金融机构规范经营、公平竞争、稳健发展的外部环境上,运用信息技术进行非现场的监管,建立跨市场的、连续性的、统一的功能型监管体系。
最后,对于中国城市化进程的重要推动者——地方政府的典型性融资活动与融资模式加以阐述,对其存在的问题也予以说明,主张多元化、民营化的发展趋势,拓展融资渠道和模式,促进城市公用事业运营、市政基础设施建设和社会事业建设的进一步发展。
虽然经历了三十多年的改革,金融问题依然是中国经济体制改革中最为复杂、最为艰难、最为敏感、影响最深的一部分。未来的金融改革与发展之路仍将是漫长而艰巨的,而这有待更多有识之士的智慧和贡献。希望本书能发挥点绵薄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