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0日,中国政府宣布将使用30亿美元的外汇购买美国黑石集团近10%的股份,6月22日黑石上市首日,股价大涨13.1%,达到35.06美元,一度使正在筹建中的国家外汇投资公司账面盈利高达5.51亿美元;但随后黑石股价不断下跌,截止7月27日美国股市收盘时,黑石股价已经从首日上市时的$36.45下跌到$24.30,使中国外汇投资出现了17.9%的浮动亏损,约5.38亿美元,合40.65亿元人民币。
作为中国外汇的第一笔投资,从浮盈到浮亏虽然只是股价的变化而导致的账面财富的波动,但由此再度引发了国内对外汇投资运作方式以及风险控制等方面的关注和争论。
国家外汇投资公司(以下简称汇投公司)已获准成立,它是一家以目前的中央汇金公司为主体,采用市场化方式来经营外汇资产的金融公司。对于该公司的运作模式,业界和学界见仁见智,发表了不少高见。笔者在此也提出一些浅显的看法,以进一步抛砖引玉。
管理模式
汇投公司是由国家批准并注资设立的,所以它一出生,就是国有的;然而它又不同于一般的外汇管理机关,而是一家盈利性公司,肩负着使庞大的外汇资产保值增值的重任。如何克服国有企业的一些固有弊端,采用专业化、市场化的管理模式,以实现外汇资产的收益最大化,是它面临的一个严峻挑战。
由于汇投公司的核心业务是从事对国外的金融组合投资,可以预言,将来它所面对的竞争对手,是那些在国际金融市场呼风唤雨、历经磨练的机构投资者。在这样一个竞争激烈的市场环境中,如果我们仍然恪守国有企业落后的管理体制,拘泥于传统的治理结构,则后果将不堪设想。这不仅仅是关乎一个企业生存安全的问题,而且涉及我们国家的金融安全。
以往中海油事件告诫我们,官僚体制运作的弊端在于决策随意、责任模糊,以至于无法应对市场风险;而一旦出现风险,一些官员首先想到的往往还是责任问题,而不是去迅速找出应对市场风险的对策。因此,类似国家外汇投资公司这样巨大的金融公司,不能仅凭个别人的胆识和气魄来做决策,而是要依靠科学的、市场化的管理模式来进行决策。
正是由于汇投公司的这种特殊性质,越来越多的专家倾向于借鉴新加坡的政府投资公司 (GIC)管理模式。
1981年5月,新加坡成立专门的政府投资公司(GIC),专司外汇储备的长期管理。与此同时,固定收入投资和外汇流动性管理保留在新加坡金融管理局(MAS)。目前GIC管理的储备资金超过1000亿美元,规模位居世界最大基金管理公司之列。根据新加坡法律,GIC属于“私人企业”,但为政府全资拥有。这种产权设定旨在表明,GIC的运作只受利益动机驱动,完全按商业原则运作。为此,它的经营完全是由公司以市场化为导向自主运作的,并建立了较为有效的公司治理结构和风险内控制度。
在GIC的运作模式中,主管部门不管公司的具体经营,只管业绩,要求其年底不少于一定的回报等。从GIC成立至今的实践看,这一操作模式总体上是成功的。因此,如果要借鉴GIC模式管理外汇储备,在管理体制上就要有突破,要完全按照专业化、市场化的运作模式,实行行之有效的公司治理结构和激励约束机制。
人才机制
汇投公司需要一批既谙熟国家政策而又精通投资技术的高素质人才。在国际投资市场进行博弈,对业务人员有着极高的要求,不仅需要过硬的专业素质、扎实的研究功底、丰富的操作经验,更要具备对投资的悟性、对市场的敏锐判断力以及超人的心理承受力等过人之处。此外,良好的个人道德和职业道德也是必不可少的。
在国外,任职投资经理需要经过严格的专业资格考试,在此基础上,培养一个优秀的投资经理往往需要花费5至10年时间。反观国内,绝大多数投资经理人对国际投资市场运行规则尚不熟悉,对国际投资市场的前沿创新尚不知晓,更缺乏在国际投资市场操作的实战经验。可以想象,这些人士一旦进入国际投资市场,当面对无数条久经资本市场历练的金融大鳄之时,难免成为被围捕的猎物。
所以,汇投公司要在国际金融市场进行专业性投资,必须面向全球,招聘真正的市场操盘高手进行专业化运作,重点目标则是纽约和伦敦投资界的精英。他们与国内投资者最大的不同,就是能够站在战略的高度,用长远眼光来考虑所投资项目的发展前景和投资价值,一旦认定其判断,就能真正坚持下去。
首先,他们会非常注意控制组合换手率,并且会进行充分投资,要求任何时候均保持高比例持仓;其次,他们的投资会遵循严格的操作程序,任何买、卖行为均会具有明确的理由和事前的投资计划;再次,他们的投资十分理性,绝少带有个人感情色彩,比如,他们绝不会凭一时冲动去换股,只有在选中的股票到达预期价位,行业有更好的上市公司出现时才会选择出货换股。
招募此类人士的前提,是提供有竞争力的待遇。据悉,华尔街顶尖交易员的年薪动辄以百万美元计。当然,要充分发挥所引进投资精英的作用,不光需要优厚的待遇,严格的考核制度和法律规章的约束也是必不可少的。
不过,汇投公司毕竟在短期内不可能改变人才匮乏的状况,即便招聘到一些专业人士,也不可能立即具备单独从事某些交易的能力。在此情况下,除了购买固定收益证券这一类投资项目外,汇投公司可以通过外包的方式,将大部分资金委托国际机构投资运作。
风险防范机制
对于汇投公司而言,风险的控制非常重要,这包括流动性风险、操作风险、法律风险和国家风险等几个方面。
首先,流动性风险是影响汇投公司投资的重大障碍,而这个问题在国内的讨论中几乎无人提及。
汇投公司由于掌握了2000亿美元之巨的资金,其在国际投资市场上的一举一动都会引人关注。须知,在股票市场投资10万和投资10亿是完全不同的。买入10万美元证券基本不会影响股价,但是买入10亿美元证券的过程则可能将价格一路炒高。这种投资不仅缺乏隐蔽性,操作起来也困难重重,再想在市场上出货更是难上加难。成功的大基金做到一定规模后,不再接受新的认购,就是出于这种考虑。
因此,汇投公司的资金量决定了它必须通过多种基金,以彼此独立的投资策略建立投资组合。可见,它对流动性的要求,有时比回报率更重要。
其次,操作风险也是汇投公司投资中不能忽视的风险,特别是采用委托投资方式,如何控制委托投资中的风险将是风险管理部门的一个重要研究课题。
再就是必须注意到法律风险。汇投公司由于操作规模大,很可能与国际金融市场多如牛毛的规则发生冲撞,若处理不当,很容易引发“操纵市场”等质疑。
国家外管局外汇投资中心是代表国家主权的境外投资机构,即使出现违规和操纵行为,当地监管机构顶多进行谴责,而不能实施处罚。但汇投公司是一家有限责任公司,并无国家主权概念,倘若出现违规和操纵行为,可能触发当地监管机构采取包括冻结资产在内的实质性处罚。
难怪业内人士警告说,“与国家外管局的投资相比,汇投公司面临更大的法律风险和责任,这点必须慎重考虑。”
除了上述风险,汇投公司还要尤其注意国家风险的控制,因为它代表国家进行投资,很容易因为政治因素而导致投资受阻。汇投公司2000亿美元的投资规模足以引起任何国家的高度重视,因此汇投公司对国家风险的控制一定要基于现实,注意与灵活外交政策的结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