贸易顺差收窄,热钱出逃中国,外资来华减少,央行尝试放弃“无限制购汇”,等等,这些决定了汇市走软。告别单边升值走势,人民币进入贬值通道,但是管理浮动的基本格局未变,这就决定了人民币贬值是试探性的,也必带有相应的阶段性。
大致看来,要经历以下三个步骤:
第一步,央行放弃“无限制购汇”,造成买盘不足。
今年初,外汇管理部门即允许企业境外外汇可选择性地留置境外,不必强制性地回国结汇,此意味着强制结售汇的终结,企业部门可以境外持有大量外汇。此前,早已放开居民买汇,年购汇额每人五万美元。这就意味着外汇国内以央行主要持有的旧格局已经打破。央行已无意愿无限制增持外汇,并制度性地转归企业居民持有,并允许海外持有。四月中旬,央行尝试放弃外汇市场的实时交易干预,放大汇价实际交易波动区间,人民币走软的市场信号强烈。其後,为维系管理浮动的外汇体制,持续拉高汇价。今冬,国内外政治经济态势允许央行进一步放弃实时交易干预,遂出现汇价八连跳。正式宣告人民币贬值的到来,虽然央行的外汇中间价并未出现持续的下行,但是,相对中间价而言,市场反应非常明确为贬值。这基本上是由央行退出主动交易,造成的买盘不足的结果。如果买盘不足,卖盘大增,则汇价有可能急跌,那样,这第一步就迈不出去,因此,一定要卖盘也收紧,市场过度才会顺滑起来。
第二步,商业银行增加外汇头寸,造成卖盘不足。
国际上,商业银行的外汇头寸是计入其外汇储备的,在我国,则不计入。强制结售汇体制下,商业银行的外汇头寸并不多,外汇国有,央行持有,是制度安排。央行和商行各自持有的外汇用途也有大不同。企业居民部门的持汇、用汇要接受外汇管理,总量也不大。近年来,外汇来源增多,外汇管理当局实施藏汇于民的政策,大量给予商业银行、企业部门用汇方便。由於汇价持续高企,外汇供给充裕,各方购汇、持汇意愿低,央行则被迫制度性地高价大量收汇,造成了大规模的外汇占款。
央行尝试放弃无限制购汇--即缩减最大买盘的同时,市场外汇买盘不足,也强力抑制了外汇卖盘的放量,商业银行等开始增持外汇,造成了外汇卖盘不足,人民币的贬值预期渐强。商业银行增持外汇,意味着商业银行外汇头寸的增加。这就表明了央行和商行之间开始重新分配入境外汇份额。由於,企业与居民的外汇所得基本进入商业银行的账户,因此,商业银行的境内外汇持有是第一手的。鉴於顺差收窄,热钱外逃,外资减增,国内通胀等因素的作用,企业和居民部门转而增持外汇意愿增强,商业银行增加外汇头寸的意愿提早强化。这就造成了境内外汇卖盘有可能长期不足。
现今汇市表现是,外汇入境缩减,出境增加;增量收窄,央行减购,商行惜售,汇价倒流下行。
本阶段,刚刚开启,买盘、卖盘均显不足,观望气氛浓厚,贬值预期已然形成之中。
这就必然要反映在外汇持有结构的变化上,央行不再主动增持,但全无减持意愿;商行被动适量增持,进一步增持的意向受企业诱导而相应调整;居民家庭部门审慎观望,大范围预热转持外汇。可以说,外汇的境内市场持有结构正在酝酿大变化。然而,变化首在增量部分,鉴於增量收窄,贬值预期持续强化,必将触动外汇存量。届时,央行将面临抉择,或坚不出货,一任汇价转为高企;或减持外汇,扩张外汇供给,确保汇价稳定。
当前,人民币贬值正处於这样一个央行与商行的相互试探的环节。未来走势,一是看央行对於国际压力亦即美方要求升值的反应;二看居民家庭部门是否开始增持外汇。短期走低的汇价,将放大央行外的其他境内买盘,从而减低央行的国际压力。应当看到,人民币升值的外部压力已经乏力,一是美方唱空中国;二是欧元亟待提振。这种情况下,人民币走软正当其时。
第三步,贬值预期全面形成,居民部门发力天量购汇,极易催生黑市供汇。
汇价长期走软,则居民部门必然开始增持外汇资产,甚或要求兑现外汇。当前,由於总体上汇价升值预期并没有完全破掉,且外汇资产收益明显低於本币资产收益,利率水平存在差异。因此,居民部门增持外汇资产的进程将落後于商业银行和企业部门。然而,一旦居民部门购汇意愿增强,则极难扭转这一局面。
从央行奉行有年的“藏汇于民”政策实践来看,政府部门并不会强力地抑制居民持汇,更不会重新形成政府与民争汇的局面。但是,一旦居民部门长期看贬本币,开始发力购汇,以现今的人均年购汇五万美元的标准,抢购外汇的民潮将使商业银行的外汇头寸迅速枯竭,黑市随之立现。
如果商业银行为避免外汇流动性风险而限制储户购汇的话,就有可能引发市场恐慌情绪,造成大量的提现要求。进而,监管部门逆风而动,收窄居民购汇、用汇、提现等渠道,便直接催生了外汇黑市。
近年来,商业银行在外汇支付结算方面进行了一系列的建设,成效显着,大量的外汇支出与结算电子化与人民币化,在技术上也相对减低了商业银行外汇头寸的保有量。但是,在汇价出现比较大或长期的走软後,储户要求实际持有外汇的意愿就会迅速增强,并有可能伴随大量的提现。一旦黑市产生,汇改的成本就开始部分或大部地转嫁给居民或家庭部门,进而深刻地动摇本币的信心,後果不堪设想。
人民币试探性走软应及时悬崖勒马,止步于“外汇黑市”重启。
外汇黑市形成诱因有二:一是巨大的购汇需求,二是不良的管制措施。问题是,巨大需求一旦产生,不恢复一些外汇管制措施,就难以遏制全民购汇潮的形成,而一旦管制就会形成黑市,黑市一旦形成,外汇中间价与黑市价的套利活动将击穿现行的外汇交易体制。汇价走势的核心是不破本币的稳定,这就要求“高不成、低不就”。硬升之後,尝试走软的人民币一定要守住底线----绝不“涉黑”。
总体看来,央行的外汇资产能够充分有效地满足国内外汇需求,压制黑市交易。但是,巨额外汇储备大量地对冲掉黑市交易後,之所谓“杀敌一万,自损八千”。非但管理浮动的外汇体制度苟延下来,但虽生犹死,下一步本币的稳定将依赖谁?
虽是试探性的、阶段性的新汇改,却也“开弓没有回头箭”,美元本位的人民币总有一劫难逃过。